476.第476章 上心难测

残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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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华毕成享受武汉小吃的时候,何部长带着行政院副院长张群驱车上了珞珈山。

    自从花园口放水成功之后,日本陆军前进的脚步便基本上停滞了下来。再加上几天前日本空军又在武汉上空被中国空军击落了架飞机,所以最近这几天蒋委员长的心情不错,他破例将何部长和张群请到了庭院里面。

    蒋委员长走下台阶,柱杖立足,然后深吸了几口气,一阵惬意翻滚着涌了上来。珞珈山上的空气象被滤过一般清纯。温暖的阳光透进庭院,将花草和山石照的晶莹剔透。向北远眺,长江象条银链,弯延着拦腰穿过城区。各类建筑错落有致,尽收眼底。最让他留恋注目的,还是隐现在丘岗起伏、层峦叠翠之中的东湖碧波,山湖相映,绚丽多姿。

    “武汉居天下之中,实在是一方宝地啊!”蒋委员长触景生情,大发感慨。

    “委员长……啊!不!委座说的极是!如此清新、雅致的天气,武汉也并不多见啊!”

    何部长故意让张群抢先拍了马屁,他见到蒋委员长陶醉在眼前的风景当中,想说的话忍了忍还是憋回肚里。

    “岳军”,蒋委员长笑着对张群说道,“你同我共事多年,不必如此客气。委员长也罢,委座也罢,只不过是个称谓,实在不必拘泥。你随便怎么称呼都好啦!”

    心情好的时候,蒋委员长对谁都很客气。论感情,他当然希望人人都能称他为“委座”,视他为“委座”。这么些年了,在枪林弹雨中斗勇,波谲诡秘中斗智,殚精竭虑,蒋委员长追求的不就是这个“委座”的位置吗?

    不过这声“委座”,又有几个人喊的是出自真心呢?不要说张群了,就连旁边的何部长,恐怕也都未必真心。

    “委座,您虽然不计小节,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还是应该要注意的。你说是吗?张副院长?”

    何部长的回答还是像以前一样,严丝合缝,不留任何破绽,蒋委员长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老对手,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蒋委员长的眼中,何部长和张群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对于张群,蒋委员长是很放心的。而何部长,蒋委员长虽然要用,但更多的时候还要加以防备。

    张群这种人虽然八面玲珑,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的本事,能够做到行政院副院长的位置上,全都是靠着巴结蒋委员长。对于蒋委员长的吩咐,张群从无异议,而且还会变着法儿帮蒋委员长将事情变得名正言顺,让别人看不出有刻意的痕迹。

    更让蒋委员长觉得难能可贵的是,张群虽然仕途顺利,可对自己扮演的角色却十分清楚。1931年底,张群因为媚日,激起上海市民公愤,蒋委员长为了平息民怨,只能把张群从上海特别市长的宝座上轰了下来。张群闲居在家。一天在院子里浇完花回房,在门厅镜中望着自己身影,摇头苦叹道:“张群何人?蒋委员长走狗也!”

    相对同样隐忍的何部长而言,张群最得蒋委员长欢心的,便是这份自知之明。

    蒋委员长对张群的看重,让张群在仕途上一帆风顺,他成了蒋委员长的贴身幕僚。张群利用自己广泛的关系和身后蒋委员长这面虎皮,四方游说。拉拢各党派,撮合各实力派,在英美和日本之中为老蒋斡旋。

    一时间,张群成了蒋委员长对内对外不可缺少的人物。许多党派、团体因为张群的穿针引线,才聚集到南京政府身边。许多曾横行一方的军阀,如陈调元、徐源泉、龙云等,都靠着张群的疏通,才密切了与蒋委员长的关系。就连阎锡山、冯玉祥等军界元老,一度也靠张群牵线搭桥,才与蒋委员长通了气。

    因此,许多武汉政府的军政要员在背后称呼张群为“老头子的浆糊”,这也算是对张群作为蒋委员长近臣地位的一种肯定吧!

    蒋委员长向来是不会亏待“听话”的部下的。有了好事,蒋委员长自然不会忘记张群。

    年初,刘湘誓师出川抗战,后来出师未捷身先死,病死汉口。刘湘死后,川军一时群龙无首,川政更是大乱。见到插手四川的时机已经成熟,蒋委员长便急不可待地要把四川这块是非之地搂在手中。很快,他就下令撤消刘湘主持的第七战区和川康绥靖公署。在考虑川政新人选时,本身就是的张群第一个跃入他的脑中。

    正当张群踌躇满志地收拾行装,准备就任四川省主席兼四川保安司令时,川军不干了。一撤一任,川军明显感到了来自武汉那只巨掌的威胁。川军资深将领王陵基联络起川军众将,电告武汉,拒张入川。

    这一招,既把蒋委员长晃荡得下不来台,也把张群羞恼得几天吃不下饭,觉得没脸再见人。今天拉着何部长一起上珞珈山,张群实际上是想探探蒋委员长的口气。

    “委座!”张群见何部长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决定先办好他的事情:“近来外面议论纷纷,说日本人吃不住劲儿了,暗示外交部,有恢复和谈的意思。”

    张群在说话的时候,何部长一直从侧面紧盯着蒋委员长的面部表情变化。何部长今天要办的事情有些棘手,在开口之前,他需要把握住蒋委员长的心思。

    蒋委员长听完了张群的话,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身边何部长和张群,然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你说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几次。不过外交部方面并没收到日本人明确的意思。话说回来,近卫之前的那两次声明本来就不高明。他们以为一两声威胁就能叫我让步?须知,今日之中国已非昔日军阀混战之中国。我也不再是20多年前东渡日本时的年轻后生了,现在人们推举我为‘委座’,以我为抗战之领袖!日本人想避开我的武汉政府解决中国问题,那是根本行不通的!”

    蒋委员长顿着手杖,声音又尖又高,面有得意之色。他此刻的心情十分的畅快。一年的抗战打下来,他终于让日本人认识到他蒋委员长不是好惹的了。

    张群听到蒋委员长对待日本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屑,赶紧连声附和道:“那是!那是!”

    一旁的何部长依旧没有说话,自打“七七事变”以来,蒋委员长隔三差五就要这样亢奋一回,可总是用不了多久,又会因为战场上的失利而陷入消沉。胜不骄败不馁,蒋委员长恐怕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果然被何部长猜中,刚刚才唱完高调的蒋委员长随即话锋一转,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至于和谈,我当然不拒绝,中国并不希望战争。我也希望能与日本人携起手来,共同防止祸乱,维护东亚之和平。可这种和平,决不能以出卖中国主权为前提。”

    说着说着蒋委员长又叹了口气,“上海丢了,南京丢了,我怎么会愿意看着中国毁于战祸呢?可如果日本人执意要打,就是再丢个武汉又有什么呢?”

    张群好不容易适应了蒋委员长的态度转变,准备唱几句“和平”的赞歌,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始表演,蒋委员长突然又变得激动了起来。

    “娘希匹!日本军人、政客鼠目寸光,只知道打仗。我看他们那里根本就没有战略家,没有政治家。要知道,在中国,真正要打的不是我!”

    何部长之前的沉默终于得到了回报。蒋委员长的这几句话已经透露出了他的真实想法。何部长觉着他已经号准了蒋委员长的脉搏。

    略一沉思之后,何部长终于开了口:“委座率全国抗战将满一载,公心伟绩,自然是世人皆知的。我看是不是可以趁现在双方战事不多的时候,和日本方面再谈一谈?”

    “敬之!这个你就不懂了。言和的前提是必须双方都有诚意,眼下,他们要价这么高,我们怎么答应?民众的仇日情绪现在依旧高涨。全中国的老百姓都要我们继续打下去,日本人偏偏不给我们台阶下。我就是想撒也是没有法撤下来的,而且我还怀疑宇垣这位外相能不能代表日本政府。要知道,日本的一些军人,财阀都还在极力的扩大战争,我很难看到他们的诚意。”

    何部长点了点头,表示他接受了蒋委员长的分析,一旁的张群已经被蒋委员长一会一个论调的表现给吓住了,他决心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开口比较好。

    过了好一阵,蒋委员长好像忽然想起了张群的存在,他扭过脸问张群:“岳军,你今天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张群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能压住内心的欲望,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何部长,在上山之前,他们两个人在私下有过协议。何部长的帮着张群拿下四川,张群才会帮何部长救他的侄女婿桂永清。

    何部长很隐蔽的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张群这才心中大定,抛出了他酝酿已久的话题:“哦,委座,我的确是一点儿小事。前几天一旧友从成都来汉,说川军部分将领在四川又搞了纪念王铭章的活动,而且还出言不逊,毁谤政府。说中央军见死不救,才致王师长腾县殉国。会后,有人还煽动军民,静坐、游行,弄得个乌七八糟。”

    “王师长?我不是命令褒奖追赠上将,还在码头宣读祭文了吗?他们究竟想怎么样?”蒋委员长本来看川军就不顺眼,火一煽就窜了上来。

    “他们实际上是想抬高价码。他们说战前川军无人照管,粮弹枪械没保证,而中央军却有专人、专车负责补给。另外,他们说王师长死守腾县,汤军团见死不救,是中央在有意削弱地方部队。看来,川政……”

    何部长乘机在旁边火上加油,做了蒋委员长半辈子的马前卒,何部长明白蒋委员长最不愿意听的是什么。

    蒋委员长可不是省油的灯,何部长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蒋委员长立刻感觉到了异样。从心里说,张群此次入川受阻,最受刺激的人其实还是蒋委员长。本来川军对武汉政府就是阳奉阴违,眼下刚刚挖开花园口,蒋委员长更是对一切都敏感得不得了。非常时期,川军的举动怎能不让蒋委员长恨人骨髓。

    但是在蒋委员长的心目中,他更恨饶舌卖乖讨便宜的人,在想明白何部长和张群这是在演双簧之后,蒋委员长冷冷说道:“岳军,你要有耐心,我会有办法让你进四川的!”

    蒋委员长的这几句话等于是点名了张群和何部长之间的关系,而且还暗示张群是出主意的人。

    张群大惊失色,赶紧上前表白自己:“委座,岳军现在的工作很顺手,决无他图啊!”

    蒋委员长此刻也实在是离不开张群这么个能笼络四方,尤其能和日本人说得上话的人。当下就给了张群一个台阶:“那就好!眼下武汉更需要你!”

    说罢,蒋委员长又将目光投向了何部长,轻声问道:“敬之,在你看来,眼下政府对日本人采取什么策略为好呢?”

    “委座,我的意思还是那十四个字:‘战必败,和必乱,战而后和,和而后安’。京沪、华北,我们已经跟日本人刀枪相见了,损失也不小。如今宇垣外相想要和谈,我认为是个绝好的机会。”说着说着,何部长话锋突然一转:“可近来,陈辞修他们一伙大喊大叫速胜不说,还在武汉大搞什么救亡活动,弄得满城风雨。这对于今后恢复和谈恐怕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吧?”

    蒋委员长微微一笑,并未表态。他对何部长的一些观点虽然十分欣赏,可想的、做的却都比何部长要远得多。不大造舆论,焉能遮人耳目,保证与日本人的接触顺利进行?不高调鼓吹抗日,他又怎么能被全国拥戴为“委座”?

    再说,陈诚背后站的人其实不是别人,正是蒋委员长。眼下局势扑朔迷离,谁能保证日本一定接受武汉政府提出来的条件。把宝都压在与日本人的和谈上,万一日本人转身动手打起来,那武汉政府又何以招架?

    一旦民心士气垮了,日本人倒是真有可能抛开他的武汉政府,去找新的合作对象。政治,毕竟还是要军事做后盾的。

    在动荡中起家的蒋委员长,深谙旧中国的统治之道。逢到凶险,他总是跳进池中,先把水搅个混沌不堪,尔后远交近攻,各个击破。对手下人的相互之争,他从不介意,甚至喜欢这样。他知道这么些年来,中国再难冒出个与他抗衡的军政巨头,这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所以对陈诚,他鼓励打气。对张群和何部长他也是极力纵容。

    几天前,蒋委员长还授意张群以私人名义给日本外相发去密电,暗送秋波。总之,一切对他有价值,哪怕这价值只存在一时的人,蒋委员长都不放过。

    “汪兆铭他们最近在忙些什么?”

    也不知道是因为想到了什么,蒋委员长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汪兆铭的身上。汪兆铭是蒋委员长多年的政敌,资历非常深厚。眼下虽身居蒋委员长之下,却绝非是一个安于现状之人。汪兆铭现在不过实在韬光养晦,这一点蒋委员长心里十分清楚,而且,蒋委员长还知道,何部长和张群在背后也与汪兆铭勾勾搭搭,关系还相当不错。

    所以,蒋委员长想要从和部长和张群的口中更多地了解到汪兆铭这帮“主和派”的动向。

    蒋委员长这轻轻一点,张群立刻就表现的象是个在外面偷偷养汉子而被发现了的妇人,缩到了一边。和张群的不堪表现比起来,何部长就要显得自然的多了。

    何部长向蒋委员长说起汪兆铭来简直就是气定神闲,就像他从来不认识汪兆铭这个人一般。

    “汪兆铭还是坚持要主和的。只是近来我与他接触也不多。不过,听说他把高宗武等人弄到了香港,想与日本人搭上线,具体情况不太了解。这事军统方面似乎也知道了,戴雨农应该更清楚一些!”

    蒋委员长听到何部长说出这些,顿时眉头皱成了一团沉默了良久之后,蒋委员长对何部长说道:“敬之,你要提醒兆铭他们注意一些。这件事如果让外界知道了,那他们是要惹麻烦的!”

    “委座,岳军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张群在一旁萎萎缩缩地插话。

    “你说好了。”

    “总裁。我总以为现在的记者有些活跃得过份,这恐怕会带来不利的影响。政府对他们还是应该要严加限制,必要时关闭几间报社也也是十分必要。”张群狠狠地说着。

    蒋委员长摆了摆手,说道:“眼下这时节,民心不可伤!”

    张群也算是够乖巧的了,他一见到蒋委员长的意见和他相左,就赶紧闭上了嘴巴。搞的傍边的何部长都想冲着张群翘大拇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