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后海趣谈

黄老邪的玉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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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见明珠认真起来,笑道:“起来吧,朕不过随口说的。”

    说完拿起朱砂御笔,在折子上批了数行赤红小字,将折子一合,递给明珠道:“先照着眼下的办法行事,但仍要再讨论出个更妥帖的法子,秋收在即,正是农忙时候,传朕口谕下去,严令任何官员,不得以任何借口滋扰百姓秋收,否则一概从重惩处。”

    明珠缓缓站起身,小心接过折子,连声诺诺。

    康熙说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汁已微凉,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朕有些乏了,你跪安吧,传朕的口谕,晚些时候让魏东亭递牌子进来。”

    “嗻!”明珠退至房门口,正抬腿迈向门槛,康熙又将他唤住,明珠赶忙回身站住,康熙问:“朕瞧着容若今年气色较往年好很多,去年冬天的寒疾痊愈了吧?”

    明珠闻听皇上询问容若的身体,心里温暖涌动,含笑回道:“劳皇上挂念,犬子今年的身体,确比往年好许多,早春时,太皇太后赏赐过许多参茸,调理地大有起色啦!”

    康熙微微点头,笑道:“我看容若丧妻之痛也缓解许多,你瞧咱们满清贵族中,有没有合适的女子,朕想给他赐一桩姻缘。有了新人,旧痛也忘的快些。”

    明珠听了愣怔在当地,一来是没想到康熙突然提起这事,二来,眼下还真没合适的媳妇人选,正踌躇无语。

    康熙和笑道:“这也急不得,我不过提一句罢了,容若的性情不同于一般的八旗贵胄,福晋人选还需他自己中意才行,慢慢留意着就是,你去吧!”

    “嗻!”明珠退出来。路过敬事房找到大太监李德全,嘱咐过让魏东亭递牌子的事儿。径自过端门,出午门,上马回府。

    明珠坐在马上,心内还在琢磨:今儿皇上突然想起询问容若的婚事,莫非皇上心中已有人选了?再有,还问什么王昭君是否应当远嫁和亲,这跟哪都不挨着的事儿,究竟是啥意思?明珠只觉圣意难测,脑袋里跟缠了团乱麻,越想越凌乱。

    不多时,已回到位于后海的府邸,明珠翻身下了马,早有小厮跑过来牵马伺候。明珠因先要换下朝服,便径自向内堂走去。

    路过园子,远远就瞧见渌水亭里,容若正跟一位少年公子畅聊,还时不时传来阵阵说笑声,明珠问随身侍从道:“性德是跟谁在一起?”

    侍从回复道:“回老爷,那位是怀公子,最近常来府上与公子吟诗下棋。”

    明珠知道自己这儿子的性格,向来喜欢与那些文人清客交往,也没太在意。只绕道经过渌水亭时,看了这怀公子一眼。

    明珠见这怀公子虽是男儿,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娇态,脸面白皙,眉目娟秀,身材也颇瘦弱,心中便不喜欢,暗想:男人生得如此体格柔弱,不堪重用。又突然想起康熙说要给容若赐婚的事儿,忍不住又多瞅了那怀公子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

    容若与怀袖正争辩一首楚辞的用典出处,见明珠走来,赶忙起身行礼,并给明珠简单介绍怀袖。

    怀袖对明珠躬身见礼。明珠没说话,只点了下头,就走了。

    怀袖看着明珠走远的背影,心想:原来这就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宰相明珠。虽然明珠与容若是父子至亲,但气质却迥然不同。容若俊逸洒然,谦逊明朗,这位明珠宰相却不苟言笑,深沉内敛。

    怀袖曾在将军府时,从阿玛口中听到过一些关于这位丞相的议论。阿玛也称颂过明相才学过人,官场中行事极其圆滑,人称“笑明珠”,可官声似不是很好……

    “你也真是奇怪,不读那些《女戒》《内训》也就罢了,偏也读这些四书五经,莫非就为同你日后的夫君一争高下不成?”容若见阿玛走远,继续接着方才的话茬调侃道。

    怀袖回过头,赏了他一记白眼,辩道:“正是那些专给女子读的书,规教礼数,腐朽文章,才最害女子不浅呢!”

    容若挑起半边眉眼,饶有兴致地听她继续讲。

    怀袖开口并未作辩解,反问容若道:“你知道为什么自古至今,男人跟女人总是说不在一处?”

    容若闻听,蹙眉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认真想过。

    “那,你知道为什么女人总揣不透男人在想什么吗?”怀袖接着问。

    容若越听越不明白,继续摇头。

    怀袖摆出一副老夫子神态,捋着光洁的下巴充胡子,摇晃着脑袋说道:“这根本问题就在于,他们各自的想法不同,你想想看,女子从小受的教育是什么?三从四德,恪守妇道。”

    容若点头,反问:“这些有错吗?”

    “这些是没错。”怀袖也点头,但紧跟着又说:“问题的根本是:她们只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却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想些什么,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容若不解道:“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便妥了,干嘛要知道旁人在想什么?”

    怀袖连连摆手,道:“大错大谬!你想想看,人和人之间交流的根本是什么?是思想见识,对不对?”怀袖反问道。

    容若点头。

    怀袖继续道:“既然是思想,就得让俩人的思想或见识尽量靠近,才能起到有效沟通的效果,对吧?”

    容若却反驳道:“自古男子主外,女子主内,身为女儿家,只要一门心思料理好家内事物,相夫教子,这便已功德圆满,思索那些国之忧患,安邦定略之策,又不能入朝为官,想了也无益!”

    “这明明就是你们须眉男子对女人思想的禁锢,还说的冠冕堂皇,你们不叫女子入朝为官,怎知女子不行?”怀袖不服气,瞪着眼高声驳道。

    “那女子都去安邦定国了,谁去洗衣烧饭呢?”容若笑着反问。

    “莫非女子生来就必须洗衣烧饭不成!”怀袖情急争辩,微微涨红了脸。

    “当然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容若道。

    怀袖问:“什么?”

    容若狡黠一笑道:“延续香火。”

    怀袖突然听见容若这句话,脸徒地涨红至耳根,深垂下乌翅,不再言语。

    容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话语中有些唐突,竟忘了怀袖是女儿身,一时两人都静默不语,目光双双落向满塘浓翠欲滴的碧荷上。

    “你……”

    “你……”

    静默片刻,二人欲打破沉寂,竟同时开口,他俩看着对方, “噗嗤”都笑了。

    “你先说。”容若温和望着怀袖。

    怀袖微低着脸,略想片刻,问出她心底一直惦记的那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