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自有有心者来惜

安楚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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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如意随着赵翊的目光同样落在了衣橱门缝隙那儿,顿时脸色凝上一层恐慌,脑子嗡嗡直响,怔怔地看着赵翊的身影向那方移去,平日遇事临危不惧的她完全失控,猛地从水中站起来,光洁的大腿一步跨出,从后面紧紧抱住赵翊,一丝不挂的身子流淌着水沾湿了赵翊的衣裳,落下显而易见的浸水痕迹。

    “你这是做什么?”赵翊反身推开她,幽深的瞳孔里映出她浮出害臊赧然的面容,一个女子衣不蔽体地站在那儿,就算没有撩拨到心扉,也引诱了观感,赵翊微微垂目,敛了温怒,“快穿上衣服,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葛如意披上一件几近透明的纱衣,又抱上他的腰际,卖俏道:“皇上几日不来,臣妾想与皇上鸳鸯浴,所以才着急了。”

    赵翊从那隐秘的一角衣袂上似乎感觉到了她正在极力掩藏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男人虽没有女人敏感多疑,但对红杏出墙一事却像个猎犬,能从对方的身上嗅出蛛丝马迹,他很确定葛如意在和别人苟合****,不然榻上的被褥不会乱糟糟的。

    他正在思量要不要当众拆穿她?假如衣橱里藏着一个男人,他该如何做?治她的罪,废了她的后位,还是不管不问,任由她继续明目张胆地做这不知羞耻的事?他衡量着是否要揭穿她的利与弊,故迟疑了许久。

    “皇上怎么不理臣妾,臣妻要不让奴才去换一桶热水为皇上沐浴更衣?”葛如意试探性地询问,并不是有心留她,装装样子看他下一步的动作。

    赵翊嘴角漫出一丝微笑,“朕就是过来看看你,你现在有孕在身要好好注意身子,朕很想留下来陪你,但怕克制不住,你好生歇了,朕明日再来看你。”

    “臣妾谢皇上体恤,皇上也要保重龙体。”葛如意松开他,系上衣衫的带子,眸子里隐着淡淡的不屑之意,盈盈欠身,给了他一个笑,“臣妾恭送皇上!”

    赵翊踏出那暗波汹涌之地,月色依旧醉人,却有瞪着绿幽琉璃眼的夜猫子从皇宫的矮墙跳跃而过,发出瘆人森然的凄婉叫声。

    顺子赶紧驱赶,漫骂道:“这骚猫子,不知哪个宫里养的,明日奴才挨着宫地找,一定把这畜生拨层皮。”

    赵翊摆摆手,一副没有被惊吓无所谓的神态,连皇后私通这等鲜为人知的事,他都没有被吓到,何况一个没有人性的夜猫子。

    “回宫吧!”难得听他一声平淡温和的指示,顺子连连点头,把宫灯提得高高的,为他照着前方的路。

    不知为何,他觉得脚下的路异常遥远,许是心思沉重,脚步过慢,走了良久还未到泰和殿,原来皇宫这般大,以前坐着御撵闭目养神,摇摇晃晃不知不觉地就到了,这徒步而行方知力不从心。

    “顺子,这从凤栖宫到泰和殿要走多久的时辰?”他顿下脚步,不耐烦地深吸口气。

    “一来一回一刻时,还有几步路就到了。”顺子往前递了两步,指着在暗夜里轮廓隐约不清的宫门,“皇上就在那儿,到了。”

    凤栖宫和泰和殿来回往返才一刻时,如此近的距离,那个葛如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干**后宫的事,竟然她要做,那么朕就成全她,看她能闹出个什么幺蛾子出来。

    想到此,淡然的面上蓦地就蒙上了一层冷冰冰的寒光,与碎银的月色相称,觉得可怖而狰狞,顺子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俯首帖耳地走回来,像做贼一样,小声道:“皇上不愿意走路,奴才背着皇上可好?”

    顺子站直了才到赵翊的胸口处,背他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话,顺子有这心思也是怕被他责罚,倒是他垂下眼帘瞥了一眼矮冬瓜一样的顺子,暗笑一声,“你好好走你的路,朕不需要。”

    回到泰和殿,赵翊睡不着,不是在想怎么利用葛如意私通这件事来铲除葛丞相,而是头又莫名其妙地开始隐隐作痛!他掐算日子,差不多还有七天就到了一月,真的会头疼欲裂而死吗?他站在窗边,凝神思索,默默而语:“陈忠,若朕真的暴毙,最放不下的人会是谁呢?”

    “怎么会是你?”韩子嫣正躺在草席上,望着从狭窄的小天窗透进来的月色,不料门外有人沉着嗓音唤她,她吓了一跳,起身一看竟是乐师刘彦。

    “郡主别怕,我马上放你走。”刘彦拿着从狱卒那儿偷来的钥匙,把门打开,一面向后察看是否有异常,一面递手过来拉住韩子嫣的手腕,“郡主赶紧走,我已经为你备好的马车。”

    韩子嫣愣怔之余,拂开他的手,被他弄得自己也紧张兮兮,惶惶道:“你不该来的,你快回去,我不能走。”

    刘彦急得直跺脚,“皇上要砍你的头,你现在不走,等待何时,赶紧走吧!离开皇宫,逃得越远越好。”

    “我走了,你怎么办?”韩子嫣万万没料到甘愿冒生命危险来救自己的人会是他,真的让她匪夷所思,或许很多事都不在计算之中,自己本以为按照赵翊的计划在这牢里受三日苦,事后便过回原来的日子就好了,但眼下不得不说是一个机会,真的逃出生天,再也不回这没有自由可言还处处被人坑害的皇宫,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她思前想后,在刘彦不断的撺掇下,终于拿定主意一走了之。

    刘彦没有在意身份,拉过她的手,急不可耐地往外走去,夜半三更,牢里的犯人都睡得像猪一样,完全没有人发现他们,看守牢房的狱卒喝了刘彦下的蒙汗药酒水,睡得香甜,呼噜打得直响。

    出了天牢,一路朝西南方向的将军府而去。

    马车上,刘彦始终紧攥着韩子嫣的手,情急之下似乎忘记了该遵守的礼节,一直朝外催促赶车的马夫快一点。

    “刘彦,你为何要舍命救我?”韩子嫣心里一直憋着这个问题,现在两人安全地坐在马车上,她才问道。

    刘彦撂下车帘,紧张的面容稍稍松驰继续,对着她莞尔一笑,“韩至将军对我爹有知遇之恩,我爹说要知恩图报,你现在落难,我当然义不容辞。”

    “可……可是,我会连累你,如果皇上知道是你救走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就不怕招来杀生之祸?”韩子嫣不明白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不顾性命救自己就是为了报以前的知遇之恩。

    刘彦拍拍胸脯,大义凛然中有几分胸有成竹,“你放心吧!皇上不会知道是我救你的,天牢的狱卒原是我的同乡,这份差事也是我花银子给他弄来的,他一早给了我钥匙,然后才在酒里放了蒙汗药,这事是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知道,等天亮,他和其他狱卒一块儿醒来,不会查到他头上,更不会祸及我。”

    韩子嫣讪讪地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感激之言,相识了那么久的赵贤,都不曾大起胆子舍命相陪,倒是一个文弱似书生只会吹拉弹唱的宫廷乐师竟有这般胆识,她蓦地对他产生一份敬佩。

    “你不用谢我,一会儿到了将军府,带好包袱连夜离开,我会送你到城门口。”刘彦一面和她念叨后续安排,一面掀帘朝外望去。

    漏进来的凉风拂过面容,“哒哒哒”的马蹄声清晰地萦绕在耳畔,韩子嫣心急如焚,打定了主意要逃,那就不能留下被赵翊拿捏的把柄,一定要带着小蝶一起离开,这是从天牢里出来她对刘彦的第一个请求。

    只听车夫一声悠长地“吁”叫停了马车,将军府门口的两盏大灯笼亮得晃眼,刘彦让韩子嫣留在车里,自己跳下马车,急忙忙地跑到大门前摇晃铜环。

    良久,王管家和小蝶跟着刘彦从府里出来,看见站在马车旁边的韩子嫣,小蝶迫不及待地扑进她的怀里,张着口,蠕动了好几下,伤口未痊愈,动一下都觉得很痛。

    “别说话,我们走,一起离开。”韩子嫣把小蝶扶上马车,转过来对上王管家一双饱含慈爱的眼睛,王管家一早就看了张贴在城门口的布告,得知韩子嫣要被斩首示众,回来的路上三魂丢了气魄,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回府里,让人拟写书信赶紧通知韩至,书信还没来得及寄出,受伤的小蝶又回来了,他除了惊喜也被惊吓不轻,后看到小蝶从怀里拿出的秘密书函,听到韩子嫣的叮嘱,不敢拖延半刻,忙着差人送去驿站。

    这刚把小蝶安顿妥当,大半夜的,又被刘彦叫醒,一听闻是自家小姐从天牢里逃了出来,一面高兴着,一面披着衣裳拿了钱财出来告别。

    “小姐,这些银子带在路上,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一定要多加保重,最好是去边关找二爷,二爷一定会护着小姐的。”王管家一面拿银子,一面落下两行清泪。

    韩子嫣凝噎半晌,终是说出话来,不住地点头,王管家对她的疼爱胜过韩至,从小到大,什么事都依着她,护着她,连没道理的事也是为她藏着掖着,不会告诉韩至,算下来,除了韩至和韩越,最亲的人就是王管家了。

    “小姐,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王管家催促着,推搡她上了马车。

    “王伯……”落下车帘时,韩子嫣忍着泪,唤道,“保重啊!”

    在刘彦的协助下,她们顺利出了皇城,马车一路朝南方的边关而去,韩子嫣决定要去找韩越,眼下也只有韩越肯护着自己,爹爹不是个护短的人,说不定还会亲自把自己送回皇宫。

    刘彦没有一同前往,给了车夫一笔钱,和韩子嫣匆匆道别后,在城郊外的一间客栈留宿一晚,等待天亮再回皇城。

    城郊外的土路并不平坦,颠颠簸簸地左右晃荡,韩子嫣和小蝶说了一些体己话,头靠着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黑灯瞎火,幸好月色当空,车夫借着明亮的月光赶着马儿走了整整一晚,晨曦初露时,车夫实在疲困,便把马车停靠在路边,休憩了一阵子。

    从甜美的睡梦中醒来的狱卒伸了个懒腰,按照惯例挨个查看牢房,赫然发现东南角的牢房空了,狱卒们大惊失色,这可是皇上下令必须严加看管的犯人,这弄丢了犯人是要小命的大罪,而且在看到韩子嫣的牢房依然纹丝不动地锁着门,钥匙也在自己的身上,狱卒们就觉得这是太蹊跷了,向上汇报时竟说韩子嫣是莫名其妙消失的,赵翊上朝回来后听到这等荒谬的说辞,当即雷霆大怒。

    “胡说八道!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她会变戏法不成,明明是你们看管不利,还敢在朕面前混淆视听,朕不把你们一个一个地处罚,朕天子的威严何存?”

    牢房狱卒头领吓得跪在地上一直磕头,“皇上恕罪,真的不是小的过错,是昨晚看守的两个狱卒一时疏忽,被人下了蒙汗药才致郡主有机可乘,逃了出去。”

    “天牢是押守重犯之地,为何只有两个狱卒守卫?”赵翊冷着脸质问道。

    本来天牢一直是四人为一组以两个时辰为限换班守卫,这几日正赶上有两个狱卒生病,又有两个狱卒回家探亲,还有四个跑去喝喝花酒,零零散散地就剩了两个狱卒当差,其中有一个就是刘彦的同乡,事情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刘彦也没想到救韩子嫣会不费吹灰之力。

    狱卒头领不敢言明实际情况,谎称另外两个去小解回来也被蒙汗药弄晕,才把这事搪塞过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赵翊下令将涉案人等一律重大八十大板,而狱卒头领领了一百大板,惶惶退下。

    殿内只剩禁卫军统领周戬,他一早就被赵翊告知这个假意砍头是为了引诱晋国奸细,遂问:“皇上下面该如何办?”

    赵翊喃喃细语,“她为何要跑?谁帮她逃走的?朕说过不会真的砍她的头,她为何不帮朕呢?难不成她真的和晋国贼人有勾结?”他一面思忖,一面来回踱步。

    周戬见他不理会自己,只好静静地站在那儿等着。

    这时,门外有人通报,“禀皇上,边关送来八百里加急密函。”

    赵翊闻声,回过神,让携带密函的小厮速速进来。

    顺子将被红色油泥印加注的密函从小斯那儿递呈上来,赵翊匆匆拆开一看,不禁皱起眉头,密函上的内容是韩越亲笔书写。

    “吾皇万岁,亲启,将韩越听闻长平公主逃离晋地,晋王将派使者来访,恐以公主之事,挟吾国城池,望皇上早做思量,韩越奏上。”

    赵翊合上密函,锐目微眯,沉思良久,若韩越之言属实,那么晋国就会以公主叛离和亲一事大做文章,本来两国的修好条约快要到期,以此为由,战争在所难免,恐南方又要战火连天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最好能抓到晋国的奸细,然后以秦香儿和穆奚为筹码,就算晋国使者前来讨要公主或是以城池交换都没什么好惧怕的。

    赵翊遣退奴才,命令周戬道:“按原计划行事,朕不信没有韩子嫣,就抓不到晋国那两个人,你就找个身形和韩子嫣差不多的女囚犯顶替,砍首那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谁会认出是韩子嫣,只待那两个人上钩就把他们一举拿下。”

    “是,微臣遵旨!”

    赵翊深吸口气,待周戬退下后,一拳捶在桌案上,内忧外患,这边还没有将葛丞相铲除,那边邻国又来虎视眈眈,和亲公主逃离晋国,好好的过了三年,怎么现在才逃出来?难道晋国的皇帝对公主不好?就算不好,遵照两国修好的条约和亲公主一生都不能回赵地,长平你怎么能置赵国江山于不顾呢?

    赵翊与长平没有过多的接触,一般见面都在家宴上,彼此点头拜见一下,连寒暄都不曾有过,长平并不受太上皇喜欢,冯氏更不待见,毕竟长平和赵翊出自一个娘胎,还是前后脚出生,这双生子心有灵犀的事,冯氏很清楚,所以尽量不让他们有任何接触,免得交往交谈过多,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和依赖感。

    这层血浓于水剪都剪不断的亲情关系,赵翊根本不知,待他知晓一切真相,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不过,如今,他只想能快点抓住秦香儿和穆奚。

    可惜,有些事都不在意料之内。

    正午,一直在赶路的韩子嫣终于难耐饥饿,让车夫停在了一个小镇外的一条官道上,为了避开耳目,她和小蝶装扮成了男子的模样,简单素色的长袍,头发梳成男子的发髻,她们下了马车想去镇上的酒家填饱肚子,顺道买些干粮回来。

    小镇上的农户不多,街上的买卖人也没有京城那么多,大多数都是担着从山上采回的草药在吆喝着卖,日常用品和食果蔬菜的摊位很少,酒家更是少之又少,韩子嫣问了几个摊主才知道这个小镇只有一个酒家。

    小蝶本想叫韩子嫣买些草药以便不时之需,刚要张嘴,便意识到自己的残缺,对着韩子嫣警示的目光挤了挤眼,然后指着旁侧卖草药的摊位示意韩子嫣。

    “买吧!”韩子嫣没有反对,拿出几文钱买了一包能止血化淤的草药,现在她没办法和小蝶进行语言交流,只能靠肢体交换信息。

    在集市上逛了一圈买了必备的东西,就去唯一的酒家去吃饭,刚到门口就看见酒家的老板让店小二对着躺在地上抱头求饶的人一顿拳打脚踢。

    “臭无赖,敢在老子的地盘偷东西,不知死活,给老子打!”酒家的老板一面骂,一面让小二不依不饶地打人。

    韩子嫣本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看他们打得实在太过分,走上前阻拦道:“老板得饶人处且饶人,他都已经求饶了,就手下留情放了他,莫要闹出人命了。”

    韩子嫣半遮面,穿着男装,虽说话的口气少了几分男子气概,但这番道理倒是提示了酒家老板,打死一个无赖是小,到时被衙役抓去坐牢就得不偿失了,遂酒家老板让手下人停手,还热情地欢迎韩子嫣进店用餐。

    韩子嫣正欲迈入酒家的门槛,便觉脚下有一股力道拉着自己,她垂目一瞧,是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的一双脏手。

    “你做什么?放开。”韩子嫣眉黛一皱,挣脱开那拉拽,耳边便闻他蚊吟般的求助,“客官行行好,赏我一口饭,我内人还在生病中,也没有饭吃,求你施舍一点。”

    韩子嫣心生怜悯,弯下来给他脏兮兮的手里放了三文钱,那人高兴地抬起头冲她一笑,她当即愣住了,这……这,这被打得五官变形却还有一分熟悉的人不是穆奚吗?他怎么又成小偷了?在京城,他是乞丐!在这里,又被人打?自己怎么又撞见他,这老天爷也太能开玩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