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小表妹是他一个人的

莫颜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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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起,她便知道,此人绝非池中物。

    漫长的、痛苦到常人无法忍耐的治疗过程,他一天天、一夜夜地熬夜下来。

    她什么都帮不了他,只能尽量让药不那么苦,只能在他疼得咬着**的树枝来忍耐,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的时候,轻轻地为他擦去滚烫的汗,只能每天来给他按按僵硬的胳膊和腿……

    他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已经是醒来后第七个月了,而这七个月里,他总是沉默地躺着,长眉微拧,盯着窗外那株野山杏,眸子里是她看不懂的光。她还记得他第一句话是问:你叫晨瑶?

    那声音,真好听,宛如天籁!

    他开始看书,写信,让跟着他的侍卫送出去。

    第二年,叶明月的父亲带着酬谢重金和叶明月来了。叶明月也很安静,不爱说话,就爱弹琵琶。她给他弹不重复的、动人的曲子,还给他念诗,不过,他的话依然很少,只管看他的书,写他的信。

    直到第二年年末,他终于重新站起来,迈出了第一步,他的眼底才有了几丝笑意。

    在晨瑶的印象中,他总是很沉默,沉默到她以为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可怎么不是呢?晨瑶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来,看着他们两个人继续对望。

    那日不应该让他留在那个小院,结果让渔嫣跌下去,跌进他的怀里。

    晨瑶被懊悔煎熬着,几乎要窒息了。她垂下双睫,拧了拧帕子,轻声说:“王爷,叶素简也关了些日子了,他母亲着人来探望,向我求情。如今他父亲正被赵太宰他们排挤,依我看,不如就先放出来,也安抚了叶家人。”

    “你去办吧。”御璃骁点点头,眼睛却看着渔嫣,沉声道:“我和你说话,你耳朵没带来吗?”

    “呃,王爷说什么?”渔嫣把剑谱放下,转身过来。

    “我说,续茶!”御璃骁拿着面前的茶碗用力一顿,碗盖儿就弹跳了一下,撞得嘣声响。

    “可是王爷在喝药,喝药的人是不能喝茶的。”渔嫣看向桌上那碗渐凉的药,秀眉微拧。

    “罢了,王爷不喝就算了,晨瑶以后都不费这力气。”晨瑶生气了,眼眶一红,快步过来,把药碗放到盘上,端着就走。

    “晨瑶。”御璃骁叫了她一声。

    晨瑶抹了一把眼睛,小声问:“王爷还有何吩咐?”

    “端回来吧。”御璃骁拧拧眉,沉声说。

    晨瑶转过头来,咬咬唇,走到了桌边,把药放回他的手边。

    御璃骁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汤,眉拧得越发紧了,手指在碗上敲了两下,这才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皱起的眉还没松开,拿着帕子擦了嘴角药渍,低低地说:“二十七是你父亲的寿辰,我已让人送了寿礼回去,他既不愿意出山,就让他在山中清修。”

    “谢王爷。”晨瑶这才破啼为笑,一脸喜色。

    御璃骁嘴里苦得很,端起茶碗准备漱口,可渔嫣还没给他续上,于是又把茶碗往桌上一顿,扭头瞪她。

    渔嫣左右看看,实在不懂为何又要瞪她,还是晨瑶快步过来,另取了一只茶碗,给他倒了杯清水,在凉水的小瓷盆里镇了镇,又仔细地拭干了茶碗上的水珠,捧到了他的手中。

    渔嫣连自己的亲爹也没这样伺侯过!哪用这样仔细呢?一碗水端去不就好了吗?她转开头,当成看不到,帕子在指尖轻轻擦拭。

    “笨得像猪,多向晨瑶学学。”

    御璃骁瞟她一眼,漱了口,把茶碗丢开。

    “那我告退了,让姐姐陪你。”

    晨瑶听到他的褒奖,先是一喜,连对渔嫣的称呼都直接成了“姐姐”二字,可一抬眼,只见他眼珠子只盯在渔嫣身上,唇角的笑又浅浅淡去,看了一眼渔嫣,端着托盘慢步出去。

    “哪里像个贤惠女子,看书只看那些,也不见你会琴瑟歌舞,女红温柔。”

    御璃骁拿起桌上的一本兵书,翻开看了几眼,淡淡地说。

    渔嫣没出声,只在那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静静地看着窗外几株悄绽的梨花,好半天才小声说:“我父亲的忌日也是二十七……他没有坟,没有碑,那才叫真正的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都快四年了……真快、真快……”

    御璃骁抬眼看她,阳光落在他满头似雪的白发上,一双瞳眸里全是怜惜的光。

    “过来。”他抬起手,对着她沉声道。

    “我想回去躺会儿。”渔嫣站起来,勉强笑笑,向他行了个礼,小声说:“请王爷恩准。”

    他的手僵在半空,唇角抿抿,末了,手一挥。

    “去吧。”

    渔嫣如释大赦,拔腿就走,步子匆匆,就像身后有千军万马在追赶她。

    御璃骁盯着那抹身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才慢慢转过了头,拿起了狼豪,在纸上轻轻写下渔嫣二字,末了,又涂去,龙飞凤舞地写下了小表妹三字。

    小青鱼是很多男人心仪的小青鱼,小表妹却是他一个人的小表妹……

    渔嫣回到房中,长长地舒了口气。

    再在那憋气的地方呆下去,骨头都要断了,她走到铜镜边,左右照了照自己的脸,昨晚那几本杂书戏文看得好,想不到御璃骁还挺吃这一套的。

    父亲的忌日是在27,可那天云将军悄悄出重金,把父亲的遗体偷换了出来,就葬在山中,那里有父亲最爱的青山绿水,他可安静地长眠。

    御璃骁似乎越来越喜欢在她身上打发时间,渔嫣觉着自己要被绳子给紧紧地勒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

    得想想法子,让他把兴趣换别人身上去才对啊!

    她闷闷地脱下被墨弄脏的锦裙,放在怀里的那张纸掉了出来,她捡起,直接用火折子一点,丢进了铜盆之中。

    若他问及,大可说弄丢了、沐浴的时候忘了,结果掉水里弄化了,或者出恭的时候,掉马桶里去了……

    这种反话祸害,给她作甚!

    “娘娘,叶素简被放出来了。”念安这时快步跑进来,小声说。

    “你才回来?”渔嫣当下就拉长了脸。

    “不是,是傅总管叫我去做事,真的,让我给娘娘挑选素日要用的东西,我怕娘娘不高兴,就捡简单,但是又值钱的挑了一些回来。”

    念安哭丧着脸,一指院子。

    渔嫣走到窗边一瞧,水墨的屏风……这个倒不错,上面山水遥遥,能暂时解期待之渴。

    还有一张花梨木雕成的贵妃榻,这个好!正好放在窗边,下雨不能去院子的时候,歪在上面,听雨看书最惬意!

    另有首饰钗环一盒子,能卖钱,不错。

    “娘娘,不错吧?”念安看她满眼笑意,自知办对了事,笑呵呵问她,又自夸道:“不是我夸自己,我可比念恩会办事。”

    “念恩还没起来啊?”

    渔嫣转身往念恩的房间走,推门进去,只见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念恩,你起来坐会儿吧,你不饿吗?”

    她伸手推推她,却发觉她一身烫得吓人,一身都被汗给浸透了!

    这丫头,这是被吓坏了!

    “快去让傅总管找大夫过来。”渔嫣立刻跑出去,吩咐阿朗。

    阿朗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转身就走,这步子,一步可以跨好远!渔嫣又和念安一起,打来热水,给烧得糊涂的念恩擦洗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

    大夫很快就来了,这人是御医院的,如今指给骁王府办差。平常也没人会叫他,因为晨瑶本身就是医术高超的神医之女,四夫人和御璃骁都是晨瑶亲手来把脉。

    不过,在宫里面,御医顶多给太后和御天祁身边最贴心的奴才们把把脉,其余的奴才别想有这份心思。今日为了渔嫣的一个丫头把他请来,绝对是愈矩的。

    这御医很瘦,长的欺欺文文,为人倒是很谦逊的样子,屏声敛气,隔着纱帐给念恩把了脉,起身去桌边写方子。

    “念恩病情如何?”渔嫣跟过去,担忧地问。

    “让这位姑娘去打点凉水,给她擦擦手心掌心。”御医看了看念安,低声说。

    念安不待渔嫣吩咐,一溜烟地去了。

    御医这才起身,压低声音说:“太后让我来取东西。”

    渔嫣一怔,太后还惦着她去偷药书呢!好在御璃骁给了她一本!她点点头,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从柜子里把药录翻出来,快步过来给他。

    御医把药箱打开,按动机关,露出一个暗格,他把药录小心放她,再把暗格复原,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满是冲鼻的药味儿,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方子已开好,这些药府中都有,娘娘按方熬药便可。”御医抱拳,深深一揖,背起药箱就走。

    傅总管派来陪御医的人在院门外等着,见他出来,向渔嫣行了个礼,依然引着御医沿原路出去。

    渔嫣不知道太后看到那本药录会不会信,她也猜不到后面会发生些什么,但她能肯定的是,绝对不太平!

    御璃骁迟早会摘下假面,直面那些人。太后和御天祁也不会甘心放手,这场虎狼之争,只怕会惨烈异常。

    渔嫣猜不出胜负,也无力去猜。揉揉眉心,疲惫地叹了口气,把药方交给阿朗,让他去抓药。

    念安已经在用井水给念恩搓洗手心掌心了,她也走过去,用帕子浸了水,给念恩擦着脚心。她们三个相依为命这么几年,早就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相互照顾,相互依赖,成了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