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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果然是一个外人。
汝风以前的故事，或者大家以前的故事。那些旧人旧事，并不会随着时间湮没，反而会越来越深刻的镌刻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连带着我也是。他们都拥有永恒的生命，我却不是。就算是拥有了一些超出人类的能力，归根结底来说，我还是一个人。
他们觉得我像伊丽丝，我却觉得我不像。
我没有那样深沉的感情，没有那样果敢的能力，也没有受过那样的伤害。
虽然心里很清醒，这些我身边的人，并不是因为我而聚在这里的，他们仿佛只是为了找到一个回忆，可是每每想到这件事，心里的痛楚依然不能退却。
不仅是心里的痛楚，身体上没有好全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尤其是后背曾经长着翅膀的地方，那酸痛着实让人不能忽略。
我从前惧怕黑暗，小时候对黑暗中的一切都抱着审视和恐惧。然而现在，我却不由自主的融为了黑暗的一部分。
是夜诺，是他将我拖入这一切。我知道是他。每到夜晚这个人都会跑到我的房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语言却那样温柔，仿佛在重温一个旧梦。
来到劳菲丝这么久，我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索菲亚得到了她想要的，转身离去，汝风送她出去，却一直没有回来。
我在夜色中看着书本发呆。
夜诺将眼前的烛火吹灭，又合上书，淡淡道：“去睡吧。”
“什么？”我回神，意识到卓梵不知什么也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在黑暗中默默的相对。
“吴悠……”
“嗯？”
他略带了凉意的手指轻轻的摸了摸我的额头，像是在触碰最珍贵的珠宝：“我不知道你到底在为了什么事情这样难过。但是，人生中总有一些事情是必然会给你带来伤害的。”
他将我紧锁的眉头抚平，轻轻拉起我的手，触摸他光滑的脸颊，那样的手感让我颤抖，就好像是最华美的丝绸，带着滑腻的冰凉，让我心神俱醉。
“你知道的，成为血族并不是一件好事。我们的身体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到了寒冷的地方如果魔力不足就会凝血成冰，苦不堪言。我们的食物这样的单一，每天只能喝着血液，时间长了，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一个怪物。”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语言是如此的单薄，根本没有能够安慰到他的力量。
“一开始我也反抗过这样的命运，我的家族以我为耻，我的情人因为我失去了生命，我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悔过，迷茫过，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意义，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就算是遭受了怎样的痛苦，我们脚下的路依然永无止境，不到死去的那一天，就没有权利停止前进。”
他喝了一口酒，我微微仰起头，天花板上画着的星星是用色彩较淡的夜明珠装饰而成，在一片漆黑中微微闪着光。
犹豫了一下，我知道自己还是不能将一切都向他倾吐而出，可有些话自发自觉的仍然跑了出来。
“再怎么样，你也是血族……你的朋友们都陪着你，你的生命漫长而永恒。”
“那又怎么样？”他在星光中轻声说：“虽然身为血族，可一样会觉得寂寞。”
“寂寞？”
我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吴悠，从你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你来到了这里，我仍然是这样，虽然不会像一般人那样慢慢的衰老或者因为生病而死去，然而这样长久的生命，何尝不是一种负担？”
“当你像我一样活了这么久的时候，或许就能够体会到了。”
“生命，本身就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啊。”
窗外，圆月在天。
他的神情第一次带了些别的什么东西，很淡，淡的我几乎摸不到，像是一缕轻烟，那是……淡淡的萧索。
没有人天生就应该忍受寂寞，包括我眼前的这个人，血族的黑暗之星，拥有天神一样的魔力的人。
“我希望你能陪着我。”
夜诺放在我肩头的手臂用了一些力量，将我慢慢搂向他：“如果感到难受的话，我可以陪着你。”他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就像在摸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我缩在他的怀里，一颗心渐渐的下沉，下沉。
汝风喜欢索菲亚，是这样的吗？
他的身上带着水仙花的香气，随着风浅浅传到鼻端，让人心神俱醉。我僵在那里，觉得手脚都没有地方放，不知道现在到底应该算是什么情况。
夜诺又说：“不用着急给我答案，你可以想一想。我知道你对汝风的感觉。”
我猛地抬头，他的双眼沉渊如海，我们挨的太近，微微张嘴就能碰到他雪白的脖颈，一时间只好什么都不说，只是发呆。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是为了安慰我，还是为了我像伊丽丝。
如果是后者的话……我却宁愿他从来不曾如此温柔。
小心的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被他拥抱着的我的身体，在我的胸腔里，心脏砰砰跳动的像是要冲出胸膛，我不敢动弹，他松开手，退后了一步看着我：“怎么？”
“没有。”我嗫喏，“只是感觉在做梦。”
是梦么？
这样的场景，明明只可能在梦中发生。
夜诺一愣，笑了笑，脱下手套，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手里。
晶粒般莹洁的手指，白葱一样的指尖，还有樱花颜色的指甲。我被这样的一双手握住，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思考，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嫉妒了，如果我有这样的一双手，肯定天天举着手冲着所有人展示，绝对不会这样藏起来！
夜诺握着我的手，他的脸上仿佛有光影流过：“身上的伤都好的怎么样了？”
不提还好，一提我才觉得后背仍然酸痛。可能因为弓着背答题答了一天的缘故，伤处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那里曾经有过一双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