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端倪

亦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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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在这站着了,我在一家餐厅订了位置,我们去那坐坐。”爸爸看出了端倪,提议道。

    流忆手搭在我肩上,半推着我走。

    好像是西餐厅吧,环境挺好的,还有人在弹钢琴,曲子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服务生过来招待,口齿清晰地给我介绍了一大堆西餐的名字,我并无太大兴趣,只靠在沙发边上听着钢琴曲。

    爸爸好像和流忆在聊天,谈我小时候的糗事。

    我回过神了,朝爸爸挤眼道,“爸爸,能不能不要出卖我?”

    他嘴角带笑,又对流忆说了一句,“她脾气有时很差,希望你包容她。”

    “好。”

    两个男人都笑,只有娟姐,不太开心。她说要去上洗手间,问我要不要跟她去?

    那种表情,明显是有话想对我讲。

    “嗯。”

    一路上,都是沉默的。只有进了洗手间时,娟姐才开了口。

    “木木,雪枫不再重要了是吗?”

    心里隐隐地疼了一下,不过,没有表露。

    她背对我,低低地说,“希望你幸福,不管你选了谁,都希望你像以前一样快乐地生活。”

    娟姐像在哭。

    但是没有用。过去,已回不去,总有些东西,是该忽视的。

    例如娟姐的好,例如,雪枫的爱情。

    我微微闭上眼,回应娟姐:“过去都是你们做主,你和爸爸不问我一句就送走雪枫,我不能见雪枫,妈妈还在我耳边哭。你们将雪枫拖出了我的世界,现在又还在哭什么?”

    “对不起,木木。”这回听得很清楚,真的是在哭。

    “娟姐,你不用这样爸爸和你已经生了孩子,妈妈也已找到自己的幸福,而我,遇到了流忆这个世界纵然千颠万倒,但是,我们都过得不算凄惨,这样就够了。”

    随着抑压的哭声传来,注意到,娟姐的肩膀都在颤抖。

    “娟姐,你能不能别这样?”我吸下鼻子,已带哭腔地说,“我承认,到现在都不能原谅你,有时,一想起过去那些事,心口都会疼,但是,还能怎么样?我累了,不想揪着过去活一辈子,即使没有遇到流忆,即使雪枫回来,我们亦是回不去过去的。”

    “我真可耻是不是?过去只想到自己,现在也只是为自己的弟弟考虑”

    “当姐姐的疼惜自己的弟弟的没有什么错。”

    我说完这话时就转身出去。

    这个女人,现在不像大人,一点也不像。也许,她已被种种困境bi疯了吧。

    但是,我在哭什么?

    远远地,就见流忆和爸爸在笑。笑什么?不得而知。

    我抹干眼泪过去,爸爸一见我就皱眉道:“怎么了丫头?”

    “娟姨说要走,我舍不得。”我并不高明地撒了一个小谎。

    爸爸拉我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揉着我头发道,“要真舍不得就跟我们回京,你都两年多没回过北京了,是不是?”

    北京?太模糊的名词了。对我而言,北京那里,并不是家,充其量,只是我人生的一个站驿。走过,就不愿再回头。但我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否则要叫爸爸难过的。于是我继续撒小谎:“妈妈才新婚,我若跟你们走,她会多想的。”

    “也对。”爸爸并不在这个问题多加为难,只是问我,“你娟姨呢?”

    “还在洗手间。”我低下头去啜一口热饮,又望向流忆,他在搅咖啡,很淡定的样子。

    “木木。”爸爸还是揉着我头发,低低地说,“你娟姨这些年也过得极苦,一提起你就哭,两年了,雪枫那混小子始终不肯接她的电话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们,其实你娟姨生完竹扬后,曾在精神疗养院调养了几个月”

    我鼻子莫名地发酸。

    “丫头,有些事就让它过去行吗?”

    我咬着唇,始终不语。

    这时,娟姐慢慢走近。虽然洗过脸,虽然一直在做掩饰,但是,哭过的痕迹还是能一眼就能看出来。

    爸爸叹了一口气。

    这餐饭,吃得极抑压。

    从西餐厅出来时,爸爸和娟姐要直接去机场赶航班。说好要去送行的,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失信了。

    不能去,忍受不了曾经至亲的人与自己渐行渐远的感觉。也怕,这一别,就是永生。

    “木木,你没有良心。”爸爸眼睛竟红了。

    “对不起爸爸,无论我去不去,但是请你相信,我爱你。”丢下这句话就拉着流忆走。

    其实我也恨极这样的自己,畏畏缩缩,不够洒脱,拿得起却放不下,到最后,连面对分别的能力都没有。

    喧哗的城市,每段街头,都是热烘烘的场面。我退到无处可退,只好蹲在广场上,嚎啕大哭。

    究竟哭什么?不知道。

    只知道,这个世界太复杂。

    流忆并不说话,只是在我身旁半跪下来,不住地轻拍着我的背。等我哭够后,才背起我,往公车站牌走去。

    多少人在盯着我们看?不知道。只觉很累,很累。我微微闭上眼,只一会,就好像在睡梦中。

    精神呆滞的娟姐,蹭在我脖子里哭的雪枫,还有躲在房间里偷偷低泣的妈妈,都逐一地,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署假就这么结束了吧。妈妈嫁了人,爸爸打道回府,流忆与一家画廓签了约,日子总算肯还我一丝安宁。

    高考发榜时,已经查过可可他们的分数。筱婷455分,连二本都上不去;张寒592,刘彬604;辉子和可可都是500不到,去深大肯定没戏了。当时打电话给可可时,她就很迷茫,不知将来该怎么办?

    我怕的就是这一点。辉子不去深大,至少还有艺大这一选择,但是可可没有。如果进不了深大,她和辉子必然要承受劳燕分飞的结局。

    一遍遍地打可可的手机都没接,铁着心将电话打到她家里,可可妈妈哀声叹气了半天才说到主题,可可去了珠海读技校。

    我失神落魄地挂掉电话,钻在沙发里发呆。

    “为什么还在发呆?开学的第一天,不该迟到。”妈妈从卧室里出来,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

    “可可去了珠海读技校。”我重复了可可妈妈的话。

    妈妈停顿下动作,望着我,问:“为这事不开心?”

    我喃喃低语:“我们说好要一起考深大的,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结果?技校那种地方,根本就不符合可可的梦想。”

    “傻瓜,想那么多做什么?既然她选了技校,必然有她自己的道理,像可可那样的女生,天资聪明,到哪都能成材。”

    我不想反驳,有些东西,妈妈根本就不会懂。

    “快穿鞋,你叔叔在下面等着。”妈妈转移了话题地催我。

    我懒懒地从沙发上下来,光着脚套了一双帆布鞋。

    手机在响,是流忆那边打过来的。

    他说画廊在展出他的作品,恐怕走不开。

    我只好乖乖地随妈妈坐了男人的车子。

    艺术学院,环境真的好,跟一般的三流大学没得比,院中有湖,湖中泛绿,教学楼气派,学生宿舍简直就是贵族学校的待遇,两人一室,配有空调,热水器,精美衣柜,我几乎都认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妈妈睨我一眼,便去帮我收拾床铺。

    “妈,你说这跟家有什么区别?”我仿佛悬在云端上似的。以前在C高,那里的宿舍都很简陋的,一间小小的屋子要住七八个,在热得要死的夏天,连个风扇都没有,哪能跟这里比?

    “在你得到某些利益时,便代表你已经付出更大的代价了。”

    “什么意思?”我摸不道头脑。

    在帮我铺床的妈妈又睨我一眼,说:“你的学费是你在C高时的8倍。”

    8倍?5000乘以8,四万?

    这个数显然是吓住我了。

    “妈,养我是不是很辛苦?”

    她只是淡淡地回应:“是很辛苦。所以你要快乐要幸福,让我的付出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我鼻子发酸,发神经一样地去搂住妈妈的腰,“妈,我爱你。”

    “哎呀,丫头你在发神经。”妈妈叫起来。

    “是啊。”我又哭又笑道。

    “都要上大学了,往后就别太孩子气,懂事点,行吗?”

    “嗯。”

    “养你并不辛苦,看着你受罪时才辛苦。”

    这回才真的将我逗哭。

    送走妈妈后,一个人沿着湖边走。

    湖的对面有许多围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不知在说着什么,都笑得很开心。

    我望着他们发呆。

    以前在C高时,也是像他们一样,一群人心无城府,可以说任何话,开任何玩笑,没有谁会介缔谁。可是现在,可可去了珠海,刘彬在武汉,筱婷选了广州一所并无名气的三流大学。而张寒和辉子,他们也许在深大,也许去了别处,反正就是,我们再也回不去过去。

    我沉闷着踢着地上的石子,一仰头,垂柳枝在上面拂过。

    感觉有人向我背后靠近。我不理,在这里,我人生地不熟的,谁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人。可是我马上又感觉不太对劲,有一双手突然蒙住了我双眼,而且凭着他的力道,我确定是男生。

    “猜猜我是谁?”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这种吊儿郎当的语气,除了辉子还会是谁?

    “猜到了,快松开我,你弄得我眼睛生痛。”我大声说道。

    “没劲。”他松开手,踌到我前面,将我踢着玩的石子一脚给踢进湖里。

    我不理,转身去寻找另一个人。

    果然,张寒穿得很酷地站在身后。

    “你为什么会来?”我又惊又喜,随即是莫名而来的怒气,“辉子选这里,是因为高考失利,而你,明明已经是一本的分数,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我气得跺脚道,“你分数这么高,随便选一间大学都比来这里上艺大强。”

    他没看我,眼睛都对着湖面的方向,良久才回我:“我只是在兑现我的承诺。”

    兑现承诺?

    这回是辉子回答我,他说:“张寒说过的,你去深大他也去,你若选艺大,他亦要跟来。”

    “你”

    辉子凑近我,嘲弄道:“感动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