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黄衫人

皇城有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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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丰源,你要是不服,与我光明正大地交手便是!而今我人在你地头上,你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你又何需这般鬼鬼祟祟,枉死了这么多无辜呢?”唐奥运嘶声道,“你装神扮鬼,欺骗得了人,可骗不了我!柴老大也是给你只手遮天害得死无……”

    忽听一人嗤然笑道:“你呛天呼地、泼妇骂街地干吗?”

    这又是一个机变!

    唐奥运本正七情上脸,全情投入,演出忘我,唱做俱佳,声泪俱下,如痴如醉之际,忽听这一句话,自东面传来。

    他目光急扫,已看准了躲在牌坊柱后看“热闹”的汉子。

    那汉子忙摇手急道:“不是我,不是我……”

    唐奥运正要示意动手,忽听那声音又道:“你这一套已在李府大屠杀里用过了,现在再用,可不灵光了。”

    语音竟是从西面传来。

    唐奥运急拧身。

    他已认准一名七八岁的小童。

    那小童哑声急道:“我我我……我可没说话呀!”

    忽而,语音又自北面传来,啧啧有声:“为了演一出你大仁大义的戏,你便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实在太残忍了。”

    这次,唐奥运身也不转,“嗤”的一声,一指已破空急弹而出。

    “噗”的一声,说话的所在没有人。

    是一面厚重的招牌。

    匾牌给指功戳破了一个洞。

    可是语音已转到了南面。

    “算了吧,唐奥运,你的‘弹指’也就这点出息,我当是弹琵琶!”

    这次唐奥运连头也不转。

    马上旋身的是易南千千和李祥。

    看得出来,在场至少也有二十四人的眼光一齐往发声那儿搜索过去。

    别的不说,至少,这人没现身,已把唐奥运这次的布防人手大都引发了出来,露了形迹。

    唐奥运头不回、气不喘、语音不变地说:“敢情阁下又是毛丰源的走狗,杀人不着只好说些废话,挽回面子,专做耗子的勾当。”

    那人冷哼道:“是谁老是干见不得光的事?把结拜兄弟的家小绑架了,用以威胁人,算好汉吗?”

    唐奥运眉头一皱,“阁下是谁?密语传音、千里传声,内力如此高明,为何却不敢现身亮相?老是血口喷人,诬陷在下,咱们究竟有何仇何怨?”

    那人豪笑,竟似自四面八方一齐笑起,“亮相何妨?别以为你抓住毛丰源的家人就可以胜券在握,为所欲为,我今儿已先你一着,救了他们,教你看了,你又奈何?”

    说罢,只听“噗噗”连声,眼前晚霞光影一暗。

    唐奥运乍然跳开,猛抬头,只见一大纸鸢长空掠过。

    不。不是纸鸢。

    而是人。

    人自空中飞过。

    真的“飞”过!

    果真有这种人,这样子的轻功,已几乎不叫“跳”、“跃”、“掠”了,而是真的“飞行”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人还不是一个人腾空“飞过”的,而一左一右,夹着两个人:一个男的年纪较大。一个女的年纪较轻。

    唐奥运一眼望去,心中一沉,李祥却已失声叫了出来:“他救了毛丰源的老父和妹子!”

    这两人是唐奥运手上要来控制毛丰源的“杀手锏”!而今竟给救走了,这还得了!

    唐奥运叱喝了一声:“追!”

    在这条大街和附属于它的十几条小巷,至少窜出十七八人,分不同的身法和方式,全面兜截这“飞行中的三人”。

    可是截不着。

    这“飞行的人”虽然挟着两人,但仍轻若无物,他们失了一步,在街角截不住他,之后就只能拼命尾随猛追了。

    易南千千的轻功也很好。

    他一向都很自恃。

    他常以身体为武器,飞身攻敌,但看了这人怀挟二人尚能如此飞掠,不禁失声道:“好惊人的轻功!简直是机械才可以造出来的身体,才能这般御风而行,飘不着力。”

    李祥也由不住表达了担心:“这人轻功这么好。就算是追上了只怕也是徒然。”

    “轻功好不代表武功也好。”唐奥运冷哼,“老字号王家用毒天下闻名,但手上功夫多不如何。一个人对一种武功太专心,便无法分心在别的武艺上,正如一个善书的人未必善于纺织,一个能鉴别古物的不见得也懂得耕作下田。”

    “是是是。”李祥忙不迭地道,“像龙头那样:既武功绝顶,又擅组织,在殿堂拜官周旋自如,在江湖行事潇洒利落,文武双全,左右逢源,才是世间少有的人杰。”

    “这当然了。”易南千千替他作结,“所以世上只有一个唐奥运龙头,‘兄弟盟’也只有一个我们所敬服的主子。”

    他们嘴里可说着,脚底下却一点也不稍缓,依然急追那挟着两人的黄衣人。

    他们的轻功都不比那神秘人高,但却有一点更难得:他们有办法一面追敌,一面把握机会,大事吹捧新主,光凭这点本领,在前领先的黄衫人就未必能办得到。

    懂得吹捧和懂得把握时机吹捧,以及懂得怎样吹捧才深入人心,有利无害,这点绝对需要炉火纯青、不着痕迹的真功夫。

    他们总共二十一人,其他的人留在大街“善后”一路兜截追击那黄衫人。

    那黄衫人挟着两人,直跑,就几次给兜转陡现的人眼看就要截住了,他竟一飞就上了檐顶,或一掠就过了围墙,甚至一耸身就跃上了树顶、越过了拦截他的人的头顶,无论怎样,都截不住他。

    饶是这般,这人仍得左闪右蹿地躲避众人的追截,因而,唐奥运、易南千千和李祥已逐渐迫近这黄衫人。

    唐奥运本就长于轻功,易南千千与李祥,在身法上也有一得之长。

    他们已追近那黄衫人。

    那黄衫人一面逃避追截,一面急转入一条长街。

    唐奥运等人脚下自然也不稍缓,急蹑而上,忽见一条黑影自天而降,落在唐奥运身前。

    唐奥运应变奇急,左手一格,反掣那人,右手中指已捺在那人印堂之上,却把指劲凝住不发。

    易南千千和李祥这时才弄清楚,来的原来是唐奥运近日身边的新贵和心腹:宋江!

    宋江道:“拜见龙头,我有事禀报。”

    唐奥运冷哼撤指。

    “前面的街子,叫做断头街,没有出路,现在才入夜,冷清清的,半夜才有小贩云集,热闹非凡。”

    原来唐奥运一路追踪,宋江也一路布署,把黄衫人截死在这条无路可通的街衡里。

    “派李逵赶去那儿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给人发现了人质,还把人给救走了,却连一个讯号都不发!”唐奥运正追得鼻孔喷气,“咱们堵住他!我就不信他们这回也跑得了!”

    有些事情不到你不信。

    一滴水里有十万性命,一个人的血管足有十里长,你看到的星光是十万年前的,你信不信?

    可这些都是事实。

    这条断头街,真的只有半条街。

    追得似只剩下半条命的人,终于把那黄衣人和两个他一手救出来的人追到了街的死角处。

    街的死角是没有街了。

    只有一所大宅。

    两扇紧掩的铜门。

    两座石狮,瞪睛张口、突齿挺胸,但看去却可爱多于可恶。

    黄衫人到了这儿,居然也就停了下来。

    他们见此情形,也停了下来,慢慢围拢,却不敢迫得太近。

    反正鸟已入笼,飞不出去了。

    不意,黄衫人却整整衣衫,居然去敲门。

    “笃。笃笃。笃笃笃。”

    屋里的人居然也开了门。

    黄衫人和他带着的两人,马上一闪而入。

    “兄弟盟”的人都面面相觑。

    本来,是宋江率人部署,四面包抄,赶狗入穷巷,把人堵死在断头街里,可是,现在看来,是黄衫人自愿过来这儿,正好让“兄弟盟”的布阵“成全”了,而他早已有人在屋里接应。

    唐奥运狠狠盯了宋江一眼,问:“这是什么人的房子?”

    宋江:“不知道。”

    唐奥运:“他的样子如何?”

    宋江:“我们追截的人,没有一个来得及赶得过他前面的。”

    唐奥运竖眉,“一个也没有?居高临下的也看不见?”

    忽听一人远远地道:“我看见。”

    唐奥运下令:“过来。”

    那人过来。

    唐奥运问:“叫什么名字?”

    那人答:“我叫田五。”

    宋江补充:“他是第五号刀手,在‘小作为坊’狙杀朱小巧不成,但却杀伤王二牛有功,所以我把他调来这儿。”

    唐奥运:“你看见什么了?”

    田七:“当时我伏在‘风雨楼’右侧的榆树上,他正好经过,我瞥了一眼。”

    “怎么个样子?”

    “这……很难说。”

    “说!”

    “他戴着个面具。”

    “什么面具?”

    “除了露出了眼睛之外,面具上就只画了个问号。”

    “问号?”

    “是的。”

    “哼,嘿,问号!”唐奥运悻悻地说,“幸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不,把庙也一把火烧了,看他爬不爬出来面世!”

    唐奥运说完了,也去敲门。

    他骂的时候,相当激动,但在行动的时候,却十分冷静。

    一个领袖人物,做事自有他的一套方式,如果连在盛怒之中易出错、得志之时易生疏忽、必胜之时易大意失手这些道理都不懂,他根本不可能成为一方之雄、一派宗师,那些一时豪杰、一日英雄,才输得起这样的份,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生命。

    他骂人的时候,还有余怒,但在敲门之际,已十分心平气和。

    “笃,笃笃,笃笃笃。”

    他也是这样敲门。

    门也居然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

    刀眉、薄唇拗着,一对眼神忧悒得十分凶狠。

    他腰间斜插着一把刀。

    一把普通的,但没有鞘的刀。

    这刀看似随手就插了上去,但唐奥运只瞥上一眼,就知道:天底下决没有比这把刀的插法,更令眼前的青年人更快、更易、更方便拔刀出击的位置了。

    他一看到这把刀的系法,马上就起了敬意。

    同时也生起了斗志。

    世上有一种人,遇挫不挫,遇强愈强,见恶制恶,逢敌杀敌。

    唐奥运显然就是这种人。

    他好胜,他要胜完然后再胜,他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怕难。愈难愈显出他解决困难的能力,愈危险愈见出他克服危险的功夫,而愈可怕的敌人,愈能逼出他的真本领来。

    他见着这个静静的、沉沉的,就算热烈也以一种森冷的方式来表达的年轻人,他心中就无端地亢奋了起来。

    几乎只有在遇上大雷、柴少云、毛丰源时候,他才会生起这种燃烧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