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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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魇,前世种种纠缠。血腥,前世种种恐惧。害怕,前世种种怯弱。一幕幕浮现,一场场重演。连灵玉猛然张开眼,眼眸中演化前世,她面上一层层虚汗脱落。她虚弱的坐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竹屋之内。隐隐可嗅得青竹微微的竹香,她揉了揉眉心,刚欲再动身,浑身被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席卷。

    “砰——”连灵玉的身躯撞击在竹床之上,竹屋的门被“吱呀——”打开。一名与竹屋同等颜色的身影出现。

    一袭青衣,染一室芳华;两袖挥洒,成绝世风雅!

    连灵玉本以为步惊风已算举世风骚客,可眼前男子与之全完不同。一浮华天下,染尽风流不羁;一绝尘出世,汇尽风雅芳华!两个极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但他们都有令红颜妒的姿容,眼前男子剑眉修长而不凌厉,清眸亮而不咄咄逼人,玉容俊美而清风袭人。他就仿佛是竹林中出尘的谪仙,绝世芳华,不染烟尘。

    连灵玉收回目光,压下心中的惊艳。她从未见过这等气韵惊世之人,才知道前世认为司马瑜俊美,简直就是个笑话。

    对于连灵玉的清醒,青衣男子似也有惊讶。他踏进屋来,一步步间青衣拂动,卷起一层层涟漪。只是这样寻常的踱步,生生被他走出飘逸出尘之感。

    随着他的靠近,连灵玉可以嗅见一缕清淡而醒神的竹香。他那修长手指落在她的手腕上,那指间的温润似能抚平人心中的浮躁。连灵玉,第一次没有抗拒一个陌生人的靠近。

    “恢复了三成,体质不错。”青衣男子开口,声音一如他出尘的气质。温润中有飘渺,似乎在对你说话,又似乎在对着空气说话。

    连灵玉平静收回手道:“多谢。”她的嗓音依然带着沙哑,透着野性的魅惑。这是她催发蛇噬的后遗症,很难快速恢复。

    青衣男子站起身,连灵玉不问,而他也没解释,只道:“能走,就自己跟下来。”

    “好。”连灵玉下床,只觉双脚发虚。她一手扶着竹床,缓缓的站起身。晕天转地的昏沉,身上万针猛扎的刺痛,令她本就苍白的面色再度青白几分。一颗颗豆大的冷汗滴落,她却倔强的踏出了一步。有了第一步,便有随后的步子。

    连灵玉缓缓的跟上那道青影,出了门才发现她是在一栋竹楼的第二层。以她如今的体质,下楼阶简直就是折磨。一步步下来,一共三十二阶,却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她也深深的明白,这一次她的不顾一切,究竟是将自己的身体摧残到了何等恐怖的状态。

    最后一阶跨出,连灵玉脚下轻飘,伸手忙握住一旁的扶手。可她的手同样无力,整个人无可避免的倾倒。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恐怕这种跌倒亦是浑身刺痛。她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准备。但那一双青衣手臂,却将她轻轻的托住。随后在她的震惊中将她横抱而起,而他并未多看她一眼,只一步步往竹楼之外走去。

    如此亲密的距离,连灵玉可以清晰的嗅到他身上的竹香。他身上与步惊风的温暖不同,而是透着清淡的温凉。让人觉得不冷不热,不舒服亦不难受。

    他将她抱到竹屋之后的一方清潭之前,一手将她放下,那手却解开她的衣襟。连灵玉伸手挡住,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物根本就不是她原来给自己勉强套上的衣物!

    感受到连灵玉眸光中的疑问,青衣男子却仍旧没有做任何解释,只道:“脱了衣袍,继续进去泡。”

    连灵玉听言低头看向清潭,幽幽涟漪,清澈见底,但她却知道这潭水——很深!她可以想到若是之前她都是在这里面泡,那么以她昏迷的程度绝对不能自己来。也就是说……她的眸光深了深。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伸手解开身上的衣袍。青衣男子没有离去,她也没有矫情。脱完就一脚踩进清潭里,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气自她的脚踝袭上。她一哆嗦,一趔趄,几乎就是栽倒进清潭里。

    冰寒的潭水将她刺激得很清醒,她感觉到她的身体在缓缓的沉落。体内的冰珠微微颤动,将那些入体的寒气尽数吞蚀。在冰寒之中,她亦是感觉到一缕缕灵气在她的肌理间流动。她缓缓闭上眼,背对着岸边浮上来。就算知道她的身体已经被那人看得精光,这种反应也是本能。

    她沉神内视,发现体内的伤依旧一团糟糕。丹田枯竭暗淡,元力凝液干涸,经脉干瘪还打结。她深深抽了一口气,心说以后这种事情还真不能再冒险。可回想当时情景,她却明白她只能如此。终究实力不济,只能拼命。

    似乎是见连灵玉不需要帮助,青衣男子很快便离去。连灵玉缓缓的松了一口气,虽说她不矫情,但这么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盯着看怎么也不会舒服得起来。虽说对方是个神仙一般气韵的人物。

    心神沉静下来,连灵玉立即运转素心诀。刚开始功法一动,灵气钻入体内,她浑身经脉便疼得她抽搐起来。这是经脉太久干涸的缘故,若是再过些时日依旧没有元力补充其中,这些经脉就要废了。而丹田只怕再枯竭下去,以后基本也废了。这杀修罗门主的代价还真大!可惜那时候她昏迷了,不然还能搜刮一番。也许能有些收获……但再想这些都没有意义,还是正经疗伤要紧!

    这清潭有某种古怪,对疗伤有奇效。而她本身又不惧怕冰寒之气,所以在这清潭之中倒是如鱼得水,修炼疗伤两不误。

    而时间就在疗伤和修炼之中悄然度过,连灵玉在梳理完身上的伤势之后,惊喜的发现冰珠似乎更强横了——六级冰珠!竟然是晋升了一级!已经是六级焠体灵宝!

    随后连灵玉亦是感受到六级灵宝与五级灵宝的巨大差距,如今通过冰珠散发出来的寒灵气,可以直接淬炼她的骨骼!焠体之路,由肌理到经脉,再到骨骼,甚至脏腑。虽说焠体三级只有武士、武师、大武师三个等级,但焠体之路却是一直伴随一名武者整一条修炼之路。修为越是强横,肉体的强度便更高,反之亦然!一般的武者都是由修为提上去,而后用元力蕴养肉体,使之强横。但连灵玉反之,有了焠体灵宝的她,可以拥有比同等级别武者更强横的肉体。再加上妖兽本源精血,她的肉体强度完全跃阶。

    感受到骨骼在被那一丝丝寒灵气蕴育和淬炼,连灵玉面上亦是泛出喜色。一名武者的骨骼和经脉是修炼的根本,肉体可以像罗源那般去强淬,但经脉和骨骼不同。它们生来便已定势,若想淬炼经脉和骨骼很难,尤其是淬炼骨骼。从武学宫的教习课程便可看出:淬炼经脉尚且可以利用一些强横的外力——例如炎气,普通寒灵气,但这些却都无法淬炼骨骼。唯独秦方那变态研制的变态丹药,才有一丝淬炼骨骼的能力,但却要付出惨痛的代价。那过程十分痛苦,但效果显然没有六级灵珠的效果好!

    而连灵玉更是发现在冰珠之中还有一团凝固的血色,显然这是冰珠的储备。而她更是想到此前更多的血果能量是被噬魂剑吞去,这柄剑很有古怪。可更令她疑惑的是,噬魂剑的古怪之处纳兰望之从未提及。其手札上也未有关于噬魂剑奇特之处的只言片语。

    念想至此,连灵玉忽然想到她的储物腰带和储物戒都没在身上。她张开眼,这一次的疗伤和修炼她亦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此刻倒是天色尚早,她从清潭中起身将衣服穿戴整齐。原本那一身的刺痛已尽数消除,虽未完全恢复,但至少恢复了六成。其中清潭的效果,以及冰珠的功劳功不可没。

    步入小院,此时的连灵玉才有心思发现在竹楼的右边,一条曲径尽头还有一处小竹亭。这男人似乎喜欢极了竹子,更令她稀奇的是这天气也挺冷。举目望出去,可见不远处的冰峰。而清潭的寒气亦是飘逸而出,真不知道这茂密青葱的竹子到底是何品种。凌寒之间依然如此葱翠?

    连灵玉见那青衣男子在竹亭之中,她想了想,还是举步走过去。可见一盏清茶,一盘黑白棋子,他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连灵玉的出现并没有让青衣男子动容,他甚至看都未曾看她一眼,而是自顾的下棋。一手白子,一手黑子,下得津津有味。

    很快连灵玉便发现这男子在下的,竟然也是七宝残局!她缓缓坐下身,握起黑子,一枚黑子落下。青衣男子手掌握了握棋子,抬眸看她,随后放下手中的黑子。他一枚白子落定,而后再次抬眸看向连灵玉。

    连灵玉却并未看他,她察觉棋盘上的残局已经走入一种意境。那是一种黑子和白子完全交融的意境,简单来说这是一种平局。但这种平局与寻常的平局不同,寻常平局是两人的棋子都不能随意下。但这一局棋不同,它是不管你怎么下,都是平局。白子和黑子相辅相成,形成一句相容的局面。这很奇怪!

    例如说双方打战,肯定是要拼杀个你死我活对吧?即便一时拼不出高低,那么也不会打完仗双方互拍肩膀说:“兄弟,一起喝酒咋样?”吧?相信如果战场上你去跟敌军的士兵这么说,要么被敌军了结性命,要么回来被判定私通敌军而军法处置。

    但这一局棋给连灵玉的感觉,就是如此奇怪。双方敌对,但互容。你争我夺,但却互相扶持。真是怪人下怪棋,连灵玉心中判定。但她认为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所以她手中棋子一步步打破这种局势。

    快,很快,简直是飞快的下棋!连灵玉破坏这种平衡,青衣男子维持这种平衡。

    又是一枚黑子落,又是一枚白子随,连灵玉黛眉紧锁,抬眸看着对面的青衣男子。他的嘴角却缓缓的勾出一抹弧度,随后拿下她手中的黑子:“好浓的煞气。”

    连灵玉看着棋盘,眉心紧蹙。为何?因为她发现她输了,前世今生,下棋第一次在她有意争锋的情况下输了。她的心思向来周密,而且善于走一步看全盘,这是棋艺的最高境界。她亦是自认为她的棋艺很不错,但是很郁闷的是她还是输了。

    虽然棋面上依旧是平局,但她知道她输了。因为她甚至连败局都不能争取,整一局棋都掌控在对面此人手里,她有一种完全不能翻天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很不满意,伸手就搅乱了棋子。

    青衣男子一愣,显然没想到连灵玉会来这一手。她搅完似乎也有些尴尬,站起身就道:“我的东西呢?”

    “咕噜——”一道饥饿的声音从连灵玉的肚皮发出,她面色唰的便红了。本就尴尬,现在越发尴尬了!

    青衣男子站起身,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面上有一抹笑意,那笑意看得令连灵玉有一瞬间的失神。轻若云烟,淡若清水,波动了她古井无波的心。她另外一只手缓缓握起,随后松开,再看向他时已经满目的平静。

    “好得很快。”青衣男子开口,随后眸光扫了一眼杂乱的棋局。才转身走出竹楼,一面道:“饿了就跟来。”

    连灵玉身上的东西都不在,她这会子是真的没东西吃。所以她只能跟上去,然后她跟着走进了一间纤尘不染的小厨房。

    青衣男子卷起了广袖,露出一段莹润的手臂。他娴熟的动作,俨然表明他真的会做饭。

    “洗菜。”他清淡的开口,连灵玉却愣愣的杵在哪儿。

    青衣男子看向她,发现她正发愣。他指了指一旁水槽上的一把青菜,一颗鲜笋道:“洗干净。”

    连灵玉看了看,随后走过去,也卷起了袖子,然后看着青菜和鲜笋一阵,问道:“怎么洗?”

    青衣男子转过身,修长的手拿起一颗青菜,手指穿过那菜叶分支和主干之间轻搓,而后在菜叶子上轻抚而过。

    连灵玉看得清楚明白,这才点头道:“我知道了。”

    “嗯。”青衣男子收回手。连灵玉举一反三,同时将那鲜笋亦是剥开洗得干干净净。不过青衣男子看到那摆放整齐的一片片鲜笋时,面色似乎有一丝变动……

    不多时,一锅清粥。一道鲜笋炒的不知道什么肉,以及一盘子青菜便很快上桌。连灵玉早已经饿得不行,但是她除了野外生存时烤肉勉强能入口,其余的这些活都不会做。便只能看着青衣男子弄完,等着他坐下来舀了粥,她才坐下来吃。

    因为比较饿,连灵玉本能的将筷子夹向肉。这是本能,相信看官们都明白。但是筷子一出,就被另外一双筷子打了回来。

    连灵玉不服气,还要夹那块最大的肉!

    “吃菜。”主人发话了,连灵玉虽愤恨,不得不夹了一把青菜就着清粥吃。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对面这应该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一口一口的吃肉,她才明白这一把的青菜都是为她准备的!因为她每次去夹肉,他的筷子总能精准的挡住,没有例外!

    一碗清粥青菜下肚,连灵玉才要伸手准备上第二碗,立即就被拍开手:“够了。”

    连灵玉郁闷的盯着眼前自顾自吃得犹如东平武侯一般优雅的男人,磨牙道:“小气!”

    青衣男子没有说话,但是这足以令连灵玉气闷。好似从前都是她这般安静而独自思虑,但现在的情况完全被逆反过来。她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连灵玉站起身要走,青衣男子却开口:“稍等。”她停住脚步,想看看此人要说什么。没想到等了良久,看着他把好肉好菜吃完,就指着那汤渣和锅碗道:“洗干净。”

    连灵玉听言眼色就变了,但还是照做。熟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此后连续几日,都是这种状况。直到第五天,看到她碗里多了一块青衣男子夹给她的肉,她当时就愣住了。

    “今天开始,你可以吃肉。”青衣男子说道,随后自顾自的吃食。连灵玉听完,以为幻听,但还是试着去夹,这回果然没有被挡住。这还得了,她已经吃草吃了好些日子。而且自从入军营,也没吃什么好东西。虽然说她对于吃食这些并不太讲究,但是这人虽然是怪人,却做了一手好菜。可以跟步惊风的烤肉媲美,都很好吃。

    三下五除二,连灵玉把肉都吃完了,全部都只剩下菜。青衣男子也没说什么,老神在在的吃青菜。而她忽然心里就有一丝爽意,然后心情极好的吃完收拾了碗筷去洗碗。待她整理完毕走出小厨房,却看见青衣男子站在门外,似乎是在等她?!

    “你可以走了。”青衣男子开口却道,很平淡。但连灵玉一时间,却翻涌上无数的情绪……

    ------题外话------

    连灵玉:尼玛蛋,天天吃草,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青衣不语,清淡的看了她一眼,她埋头继续吃青菜,心中无数怨念: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啊!

    唉——小狐狸美男,你家灵玉想吃肉咯喂,再不回来,你就完了……